本学期国发院开始举办下午茶系列讲座，旨在推动国发院老师和学生的内部跨领域交流，鼓励老师分享新的研究想法，促进思想的交流和潜在的学术合作。2022年10月10日下午3点-4点，国发院下午茶系列讲座第一次活动在承泽园研究生活动室成功举办，国发院部分师生参与了此次活动。黄炜老师作为本次活动的分享嘉宾，就道德风险这一经济学领域耳熟能详的名词被长久的误读做了深刻的阐释；在此基础上他以卫生经济学中的话题为例，分享了五个重新理解道德风险的角度以及从这五个角度生发出来的根植于中国的经济学研究题目。在场师生就以上内容互动热烈，进行了非常有意义的讨论，推进了话题的深度、碰撞出了新的想法、活络了学术讨论的氛围，超预期达成了本次下午茶活动的目的，对之后定期开展的下午茶活动起到了示范效果。下面为活动内容总结。

图1 下午茶讲座与师生交流

首先，黄炜老师从Einav & Finkelstein（2018）出发梳理了道德风险这一名词的出现以及在卫生经济学中的发展历程。最初，Arrow于1963年将道德风险这一名词引入经济学研究范畴，描述个体行为在保险的保障下的行为变化。此后，在卫生经济学领域中，道德风险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被保险人在受到医疗保险保障后患病前（ex ante）和患病（ex post）后两个方面行为的变化。Ehrlich 和 Becker在1972年描述了患病前道德风险，指个体因为医疗保险的存在减少维持自身健康状态的努力的现象；同时，患病后的道德风险指给定健康状态，人们对于医疗健康服务需求的变化。近来，研究范畴拓宽到了患者医疗服务需要对于交易价格（out- pocket price）的反应。但是，黄炜老师认为研究医疗保险的经济学文献持续了数十年对“道德风险”这一术语的误读和滥用，绝大多数的文献仅仅是僵硬地延续了已有研究的陈述。因此，几乎所有之前的研究的基本原理都可以概括成一幅图（如图2），医疗保险扭曲了医疗服务的价格信号从而导致了资源配置的无效率。黄炜老师接下来从五个角度对上述理解提出了反思和质疑，并分别就每个角度分享了自己相关的中国语境下的研究。

图2 医疗保险领域的道德风险示意图

第一个反思的角度是在医疗服务市场上交易价格是否是消费者所支付的所有成本，以往的研究往往只研究交易价格，尚未有研究系统性的估计时间价值效应的大小。这个想法建立在Aguiar和Hurst于2013年发表于政治经济学期刊论文的理论框架之上。那么如何能够证明人们的医疗服务消费行为对于时间价值的变化有所反应了？黄炜老师团队选择了职工退休和学龄孩童上学两个事件所带来的时间价值的直接变化作为识别的切入口。研究发现，退休后人们面对与退休前相差无几无几的医疗保险方案，但是住院的需求明显增加，同时门诊的需求没有明显的变化。学龄儿童上学也有类似的效果。这些结果代表人们对医疗服务的需求会对时间成本的变化做出反应。李玲老师当场提出疑问，她认为医疗服务是供方完全主导，医生决定了病患的医疗服务需求，如是否住院、住院时长等，所以对研究结果存疑。黄炜老师对此做出回应。

第二个角度是能够被观察到的交易价格是否被精准的定义的问题。简化条件下，理性人只会对边际效应做出反应是经济学的基本原理之一。但是现实当中，人们并不总是理性的，存在一系列行为的摩擦。所以，自然而然就引出一个问题，人们在进行医疗服务消费时到底是关注平均价格（未来价格，future price）还是边际价格（当前价格，spot price）？关于这个问题的解答直接影响到医疗保险激励机制的设计。姚洋老师对此提出疑问，认为人们首先应当是考虑消费是否超过阈值，之后便关注边际价格。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姚洋老师举了上世纪80年代粮食供销过程中大家对超购价格做出反应而非平均价格作为例子。

图3 黄炜老师讲座进行时

第三个视角，黄炜老师也是在行为经济学的框架下从价格入手，探讨消费者的感知价格与实际交易价格是否存在出入，以及这种出入对现行医疗保险个人账户制度安排下个体行为模式的影响。研究发现，个体对于个人账户的感知价格仅仅是实际交易价格的30%左右。换言之，个人账户的设立其实是制度设计者希望能够帮助居民平滑时间维度上健康风险的举措，但是居民“不拿个人账户中的钱当钱”，从而由道德风险衍生出来资源的错配。关于这个研究问题，席天扬老师提出应当区分消费者行为中的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姚洋老师这个现象的本身有没有可能就是由消费者时间偏好的差异所导致的。

最后，因为时间关系，黄炜老师简单介绍了余下的两个视角：一是应当在全局均衡的视角下考虑和估计医疗保险市场中的道德风险，以往的研究往往局限于需求侧研究患者或者消费者的行为变化而忽略了供给侧各方的行动，李玲老师对这点表示了高度赞同并且认为这是目前卫生经济学理所应当的发展方向、医疗改革的着力点；二是如何正确估计道德风险所造成的无谓损失（dead weight loss），这个问题的展开依赖于如何有效的在同一个样本当中区分价格变化所带来的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

黄炜老师以高度概括的语言、精彩洗炼的逻辑在短短一小时内对医疗保险市场上道德风险问题进行了深入浅出的拆解、组装、反思、升华，同时将自己的五篇研究穿插其中娓娓道来。讲座内容引起了在场师生的激烈讨论，也产生了不少新的想法。

文字：李泓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