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采访的是来自国发院2007级博士后校友詹庆。詹庆是西南政法大学法学博士,北京大学经济学博士后,曾任职于韩国东亚大学法学院。中国世界贸易组织研究会直销研究专业委员会专家委员、重庆中新示范项目战略研究中心监事。
本文转载自:《新女报》2021年5月期刊。
在律师这个行当,詹庆选择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家族律师,深耕家庭非诉讼事务、家族财富传承法律领域。这在外人看来,似乎有点不合时宜。高学历、高颜值、高智商,天生就是该做叱咤法界的律政俏佳人的。为什么要和遗嘱、信托、意定监护这些看似冷冰冰,敬而远之的东西牵扯在一起。
詹庆觉得,比起剑拔弩张的厮杀、对抗,她更希望用自己影响力和专业能力去当一个引领者,帮助客户智慧对待财富,理性正视生死,传递爱和温暖,传承精神和文化。跟她的对话也让记者对家族律师有了全新的认识,对詹庆戴上了一层从容、优雅、有才华、善体察、充满人性关切的滤镜。
开拓:从北大博士后到重庆遗嘱库的创建者
詹庆喜欢种花,在风起草绿花飞的日子里,她把自家的花草摘下来,带一束到律所和同事分享。很多人觉得她跟其他律师不同,没那么剑拔弩张血雨腥风的,甚至说她是律师界的一股清流。
她和年轻人交好,也和老年人成为至交。不少老人在找她立完遗嘱后把她加入微信常用联络人,给她发养生宝典、人生感悟、心灵鸡汤,当家人一般问候。还有人问:“詹律师,你能帮我的孩子找一份工作吗?”大家都非常信任她。
詹庆收留的狗狗和种的花
詹庆,注定是要当一位与众不同的律师的。而在成为律师之前,她是大家眼里公认的“学霸”,怀孕期备考法学博士,哺乳期考上博士,攻读博士的时候,老公带孩子来学校宿舍“探亲”,一家人相聚用小电锅煮个面条也吃得津津有味,晚上继续查资料写文章,完成了我国首部也是目前唯一的直销法律博士论文。然后去台湾中山大学管理学院研修,再然后成为了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的经济学博士后。
作为一名职场母亲,她说工作和带娃,都是重要的事情。她把儿子接到北大校园里,一边从事教学研究工作,一边带孩子陪伴成长。她去韩国某大学法学院担任外籍教授,也带上孩子在异国生活学习几年,感受不同的文化。这份罕见的人生样本看上去像是一份完美得可怕的履历,令人感叹,詹庆的人生是一颗永远在拧紧的螺丝钉吗?她是怎么做到的?
詹庆在韩国大学法学院任职期间和在韩国小学运动会上拿奖牌的儿子
但其实,詹庆只是不断自我更新,走出舒适区去看看,虽然在那个时代,女博士后很罕有,但她是凭着兴趣和热爱在安排自己的人生。就好像在大家都觉得她应该留在高校过一种安稳且“上等”的象牙塔人生时,她选择了回到重庆从事接地气的律师实务工作,在大家都觉得她应该从事高大上的挣钱业务时,她却四处奔波宣讲只为创建重庆遗嘱库,切切实实地为几百名老年人提供公益服务。
在一些受过实惠的老人眼里,詹律师是帮他们立遗嘱的可靠人。遗嘱库在重庆落户的第一天,就有老人上门咨询,“我有一个心愿……”;还有某养老院的老人们组队前来,“我们想……”对于老人来说,遗嘱其实并不可怕,它能教会人正确面对生死,给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一份安心的保障,完成心愿,免去后顾之忧。遗嘱,并不是和冷冰冰三字挂钩,围绕着它,有很多有关温暖和尊严的故事。
詹庆为老年人公益普法宣讲遗嘱知识
“有一位八十多的老人,老名牌大学毕业,文化程度高,虽然家庭和睦,但很有法律意识,早就有通过遗嘱来分配财产的想法,当他完成遗嘱后,握着我的手笑着说:‘用遗嘱确定了将来财产的归属,也避免了给家人留麻烦。让我放下了最大的心事,谢谢你们!也很高兴交到你这位朋友。’”
类似这样的留言,詹庆收到很多,这让她觉得自己现下做的,是一件有格局有功德的事。当律师不一定要拼到刺刀见血,用自己的专业帮助老人,维护他们的权益,是有高度、有温度、有长度的事业。
信任:你看,外面天都亮了
作为一名专业的家庭律师,詹庆一直践行着她的职业理想“无讼之理念,预防之要道”,她希望如律界前辈所说;律师更应该是一个“引航员”,让人们避免触礁,而不是哪里有纠纷就出现在哪里的“消防员” 。
詹庆律师秉持“无讼之理念,预防之要道”的职业信念
客户评价她“很会考虑别人的感受,随和、得体、优雅”,每个案子她都会花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了解客户情况,在信任的基础上,周全且安全地帮他们处理遗嘱、信托、婚姻家庭法律等事务。
去年上半年,詹庆接受了一名企业家王先生的委托,为其提供家族传承专项服务,在詹庆的创新探索下,完成了重庆首例遗嘱信托配合意定监护专项。
四十岁的王先生,事业有成,对家人也十分关爱,和妻子感情破裂离婚后一直有着担忧,担心自己如有意外,儿子尚是未成年人,不能顺利继承财产。针对他的担心,詹庆提出了设立遗嘱信托的建议:由王先生选定其信任的人士作为受托人,王先生在遗嘱中指定其死后的财产委托给受托人,由其按王先生的意愿和事先设定的条件,为指定受益人(如儿子)的利益处理信托财产和事务,同时,指定詹庆作为遗嘱监督人履行监督职责,督促遗嘱信托的顺利执行。该方案得到客户的高度认同。在与王先生充分沟通会谈的基础上,詹庆经过多次深入研究、反复修改,逐字斟酌,终于在去年8月份,完成了重庆首例“遗嘱信托配合意定监护”等系列法律方案并作成公证文书,为王先生落地了全方位的家族财富管理和传承方案,在业内反响很大,很多媒体纷纷报道。
“完成工作的那一天,我和王先生步出室外,本是一个阴天,但王先生却说:‘你看,天都亮了’我知道,其实是他的天空亮了。”
疫情期间,詹庆办理全国首例远程意定监护专项
去年三月,詹庆还办理了一件全国首例远程异地意定监护专项。成都一位近80岁的老人找到詹庆,想立一份遗嘱。当时还在疫情期间,詹庆无法亲自去成都,只能通过电话和视频反复和老人沟通联系。老人是一名有涵养的普通老师,老人的孩子对她不孝顺,所以她想立一份遗嘱,希望将身后的财产做好安排。在沟通过程中,詹庆知晓老人独居,当下虽然思维敏捷,但曾患过脑部疾病,将来发生失智的可能性很大。
在充分尊重老人意见的前提下,为维护老人的尊严和自主决定生活的权利,詹庆提出为老人制定遗嘱+意定监护协议的个性化配套方案。由老人身边信任的人担任监护人,另一位信任的人则担任监督人。在老人将来失智失能时,由监护人来照顾老人的生活,决定医疗救治方式及财产处理、死葬安排。监督人则行使对监护人的监督权,确保老人的合法权益不被损害。协议订立的当晚,老人很安心的睡了一个久违的好觉。
故事的后续,结果很完美,几个月后,老人离世了,尊严得到了捍卫,财产也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两个故事的主角,一个财富力强,一个普通平凡。对于詹庆来说,他们都是值得自己用心对待、细心服务的朋友,在为他们定制个性化服务的过程中,她付出真诚和关怀,细心倾听,耐心引领,对方的一声“天亮了”,“睡好觉了”就像是一枚枚小勋章,挂在她的心上。
詹庆的摄影作品
詹庆的庆是取自重庆的庆,简明朴实。詹庆说她更喜欢繁体的“慶”字,因为里面有心。她出生在军人之家,父母一辈子为部队革命工作的奉献精神和勤勉作风,正直、善良、担当的家风从小就深深浸润着她。
有一年,詹庆跟随父亲回老家,看到家乡那棵一千六百年的罗汉松,父亲说:“这棵树就像我们的家族,根深叶茂,前人栽种,后人得以庇护。”这种传承精神也令她更加深刻地理解和认同自己正在做的事,财富、文化、精神的传承,“我希望通过我的影响力,帮助他们完成真正的家族传承。”
Q&A
新女报:你率先将遗嘱库引入重庆,当时会担心很难普及出去吗?
詹庆:以前很多人提到遗嘱觉得冷冰冰,忌讳,不吉利。甚至当年为创建遗嘱库,四处寻找办公地点,房东一听遗嘱二字,立马拒绝。这也反映了宣讲遗嘱知识是我们法律工作者的责任。近年,随着人口老龄化、生死教育和法律知识的宣传,越来越多的老人意识到了遗嘱的重要性,对他们来可谓是刚需。我帮助过的一位老人曾写了一首诗给我,他写道“日落西山,顺其自然,唯求过好每一天,活得好;回归自然,自然而然,但愿善终不慢缠,死得快。”很多人不仅能正确面对生死,也认同了遗嘱带给他们的安全感。
新女报:你最大的职业满足感来自哪里?
詹庆:一方面当然来自于客户的认同和赞许,另一方面,是以我的专业力和影响力,或者是一些价值观,能够引导、帮助客户(不管是平凡小民或是亿万富豪)为家庭的和谐,家族的长远大计,做出正确的选择,意义深远的规划,想想会恩泽几代人的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新女报:很多人不了解家族律师,会对你们的收入和生活充满一些来自美剧的幻想。
詹庆:哈哈,我不是什么金装大律师,其实很普通,喜欢晒花草,也要照顾家庭,好好工作。虽然专注深根家族传承这个领域多年,但更像是一个探路的开拓者,理念的布道者,踏实走好当下每一步。
记者:陈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