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期
汪欣：选一条少有人走的路
题记：
当你启程前往伊萨卡，
但愿你的道路漫长，
充满奇迹，充满发现。
在采访汪欣的过程中，笔者的脑子中总浮现这首诗。这是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的动人传说，描写的是国王奥德修斯征战特洛伊胜利之后，历经艰险返回家乡伊萨卡的故事。
而汪欣也一直行在前往他的精神故乡“伊萨卡”——自由的路上。
2020年5月末，在很多人在为疫情忧虑的时候，北大国发院2002届经双校友、磐合家族办公室合伙人汪欣收获了一份喜悦，捧回了 “家族办公室领军人物”的奖杯。
作为一名理工+金融背景的专业人士，在进入了家族传承这个领域的五年中，他发现这里存在着大量的跨领域、跨学科和跨文化的难解之谜。
这让兼具理性与浪漫的理工男兴奋不已。这件事使得他过往的所有知识、思考、才能和兴趣得以汇聚，又与他的价值观如此契合。
当然，他也是走了很远的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才找到今天的热爱。
偶然的抉择
1998年的夏天，正逢北大百年校庆。年轻的汪欣在静园草坪的校庆联欢会上第一次认识了北大，之后不久便填写了高考志愿表：北大力学系。
某一个校园的早晨，汪欣听到他上铺兄弟在楼下的呼喊，催促他赶紧和自己一起报名CCER（国发院的前身）的双学位课程，因为很快就要截止了。
就是这一次懵懂的选择，让他踏进了经济学的大门，也为未来的道路埋下了伏笔，并因此改变了人生的轨迹。
国发院是一个让人心静的地方，为了取得优异的成绩，他整日泡在图书馆，如饥似渴汲取知识的营养。晚上11点多宿舍熄灯之前，会常常跑去南门旁边的牛肉面馆做作业。到了凌晨1-2点回到学校再从已经上了锁的宿舍楼门缝里钻回去睡觉。
“如果能用一个词形容当时的状态，那就是热爱吧。”让汪欣同样热爱的，还有古典音乐。在古典音乐的课堂内外，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沉浸在贝多芬、巴赫等古典音乐大师们所构建的精神世界之中，通过几十盘教学磁带与伟大的灵魂对话。
临毕业之前，一次偶然的交谈，使得他南下去到香港攻读硕士学位。汪欣还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午后，在从国发院走回宿舍的路上，恰巧碰上了海闻老师，两人便边走边聊。海闻老师关心他毕业后的打算，顺便建议他可以去香港读研，既能开阔视野，还有丰厚的奖学金。
他承认，当时选择这个方向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既能顺利切换到金融领域还能有足额的奖学金可以覆盖生活。而现在来看，这个决定确实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如果没有跟同学一起选修第二专业，就不会让一个理工男去探索经济社会的运行奥秘；如果没有与海闻老师的一番攀谈，就不会有去香港求学的经历，也就不会走进后来的金融职场。
价值观的事
汪欣已经在职场打拼了16年，现在回顾起自己的职业选择时，他才发现，兜兜转转，自己一直都在围绕着一个主题做事——通过解决难题创造价值。
“原本想进入咨询这个行业”，汪欣说。香港中文大学经济系毕业后，他却踏入了投行领域。
第一站是中银国际证券，在这里他参与了中国一重的上市IPO和上海汽车等企业的重大资产重组，也在工作履历上添了光彩的一笔。
然而静下来，他也感受到自己对价值和精神的追求与科层文化并不契合。
在瑞银投行部近5年的工作是他非常值得回味的一段职业生涯。身边的伙伴大多来自北大。同为北大人，大概是在精神气质上比较相近，大家合作起来也非常愉快。
也是在这个时期，汪欣开始真正接触民营企业，并由机会近距离观察民营企业家。在帮助美特斯邦威等当时非常优秀的民企上市的过程中，他与企业家们以及手下的各路干将深入交流，受益良多。这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获得感。汪欣真实地感受到，优秀的民营企业家通过解决各类难题创造了非常巨大的经济和社会价值。
汪欣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了投行圈，也是源于内心的一些挣扎。
投行思维本质是卖方思维，无论是面对监管部门还是投资者，都要兜售“我的客户(发行人)十分的优秀”的观点，而无论其是否正确。
然而，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拟上市企业的质量普遍下降，投行手上的项目也越来越少，只能被迫接并不优质的项目。作为卖方，只要能帮助企业上市、融资，就可以拿到丰厚的佣金。但对此，他的内心是拒绝的。这是一道难题，但创造的价值非常有限。
汪欣又开始了思考，思考应当与谁同行，与他们一起做什么事。心中的答案慢慢浮现出来，那就是应该把自己的能力和智慧用于解决真正有意义的难题，与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的人一起创造价值，而不是去做一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从卖方到买方，从事私募股权投资，帮助优秀的企业成长，也是他寻找如何更有效率地创造价值的重要尝试。当接触到家族传承这个领域之后，他隐隐地感觉到离自己的梦想职业接近了一大步。
所有有碍于家族传承的问题都是家族办公室需要解决的。没有家族，何谈家族企业。在企业服务的领域，百年之前诞生了麦肯锡；在家族服务的领域，难道不应该有一家同样伟大的机构吗？
汪欣定位自己的角色是家族的顾问，是家族创始人身边的谋士。无论是现代的咨询顾问还是古代的谋士，其核心的价值都是来改善领导者的思维和决策质量。
虽然汪欣没有就职于咨询机构，但其在工作中扮演的角色确是咨询的本质，是在用聪明才智去解决有价值的难题。当一个人遵循自己内心的感受，做符合自己价值观的事情，他终将与初心相遇。
少有人走的路
改革开放后的40多年间，是财富快速积累的一段时间。富一代已经老了，新生代们还在成长，从第一代到第二代，中国正经历着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财富转移。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大陆第一次经历“一转二”的变革。如果这次交接班顺利完成，对国家和社会的稳定发展将有着巨大的价值；如果这次交接班磕磕碰碰，那这有可能会成为我们这代人所经历的最大一头“灰犀牛”。汪欣认为，这是“势”。
变革势不可挡，但是解决方案在哪里呢？谁来提供如此大规模却需要高度个性化的家族传承解决方案呢？如果这样的传承方案存在的话，家族办公室行业将十有八九成为方案设计与实施的主力军。
家族办公室是财富家族的大管家，其服务涉及包括企业战略、经营管理、家族财富管理和企业和家族治理的各个领域，横跨业务、财务和法律三大方面，而且还同时涉及家族内部不同家庭和家族成员个人的境内外需求和“情理法”需求等多个维度，任何一个细分领域都对应着一个完整的行业。
汪欣与瑞银的老同事们一起创立的磐合家族办公室，是定位服务超高净值企业家族的咨询机构。磐合的服务可以简单概括为“守攻传”三个字。“守”，是通过设立专门的境内外财富持有架构来防止家族财富因内外部因素遭受损失；“攻”，是通过对家族企业和资产的组合管理使家族财富实现长期稳定增值；“传”，则是要通过家族治理、继承者培养等安排来完成家族领导人的跨代际交接班，也是“守”和“攻”需要保障的终极目标。
在磐合，汪欣将自己的主要精力聚焦在了对家族投资、家族企业转型和新生代培养的研究和实践之上。2018年，汪欣邀请了洛克菲勒家族现有唯一的家族事业——洛克菲勒资本的首席策略师，回到了充满回忆的朗润园，并与杨壮教授一起同百名校友做了一次关于家族传承智慧的深入研讨。
中国有句老话，“富不过三代”。根据美国康奈尔大学的统计数据，近70%的家族企业是无法顺利传承给下一代的。因此，家族企业到第三代仍然存在的概率只有个位数。
家族财富传承，就像是在给一辆高速行驶的跑车换司机，而且每隔二三十年就要变换一次，危险系数很高。如何能让家族的跑车在换司机的过程中不失速，如何极力避免车毁人亡的惨剧发生，这是一道难题。全中国大部分的民营企业需要批量完成安全换司机的动作，这道题的难度更是神级的。对汪欣而言，这道题却有着无比强大的吸引力。
汪欣认为，传承包括了两个动作，一个是“传”，一个是“承”，这两个动作是由不同的人分别做出的。“传”是父辈的动作，“承”是子辈的动作。 如何处理好两代人之间的关系，是家族传承的关键。
家族企业的创始人既是父亲也是上司，接班人既是儿子也是属下，两代人之间其实是一种微妙的“竞合关系”，有合作，也有竞争。华人世界中的家族，父子关系也有点类似古代皇帝和太子的关系。父亲希望儿子有出息，但同时希望自己是绝对权威，对儿子扶持的同时也要实施控制。基本上，在父亲不得不离位之前，儿子展现自己的机会是很有限的。
家族企业中，新生代们往往面临很大的压力。与同龄人相比，他们生活环境优渥，但在精神上、自由度上受限严重，难以平衡自我价值实现和家族期待之间的关系，幸运而又不幸。若向上进取，可能再努力了也无法超越父辈的高度；若不思进取，就可能跌落神坛并背上败家的骂名。这是不少新生代所面临的复杂境遇。在这样的境遇之下，他们有的傲慢，有的空虚，对未来非常迷茫，对外界被动防御。
“要真正帮助中国家族企业走出传承的迷宫，培养出优秀的家族新领袖，我们必须要投入时间和精力来研究此中的规律和方法论并为家族制定个性化的方案。这里面，有家国情怀，也有慈悲之心。”汪欣说，这也是汪欣选择走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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