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8月,非典刚过,我回到燕园正式上班。那时朗润园中心后面的二楼还比较空旷,我可以随意挑办公室。在二楼办公的有沈明高、汪浩、张黎与柏兰芝。明高豪爽,2月份到CCER与他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爽快邀约,过来吧,这儿挺好!初见汪浩时,他比较沉默害羞,后来的单位午餐,才见识了他无数次不动声色的冷幽默。张黎是管理学教授,领域虽不同,但聊起天来很放松自在。对兰芝的印象就是气息如兰。她的办公室里有一台加湿器,屋内不仅湿润,还透着特别的清香。兰芝的办公室,可以透过窗棱,坐看荷塘与荷花。想想,一边读论文一边赏荷......炎热的日子里,朗润园却静谧清凉,在这里教书做学问,想来是能沉下心的。那个时候林老师常说CCER premium,就是指在CCER工作,即便工资低,却享受着特别的风景。
当天第一次与邢惠清老师聊天,我正襟危坐很礼貌。想着回国了,对人待事都要特别认真。但是很快就发现,CCER的氛围却不是这样。我遇到的同事,做事都极认真,但又都是很可爱的人。那时林老师海老师办公室中间是陈曦、晓萍、汤宁办公的地方。开始是有事情去找她们,后来没有事情也要创造事情去问问她们,因为那个办公室有特别愉快的气氛吸引人。门房的小唐师傅、小武师傅,还有值夜班的王师傅,每个人做事都极认真。现在深圳的李志义,当时一个人却为整个院子提供能想象到的最快捷的IT服务。这风格如今被沈成玲童鞋传承。当朋友抱怨自己遇到IT问题没法解决时,我常常骄傲地说,要是我遇到同样的问题,小沈肯定会为我搞定的。
到中心的第一年,我为本科生开中级计量。那时协调安排双学位课程的是施建淮老师。施老师特别踏实诚恳,他那时在中心工作近四年,因为双学位课程老师不够,他总顶缺教没人教的课,连续几年教不一样的课程。他帮我安排好课程,还细心叮嘱了好些注意事项。那年我还为研究生开高宏与高级计量。我对那届同学印象最深,后来还常常一起玩。孙昂与韦志超很快就成了班上的班对。海燕、玲文、向婷、传伟......个个都清晰如见。去年秋天,在Duke大学教书的李嘉回来,与我聊天时还带着一脸得意的坏笑嘲笑我说:我们毕业的时候,你还和女生们抱着哭成一团,我就在一边看着。
05年霍德明老师来中心访问,聊起朱家祥老师。朱老师是我在南加大读书时计量经济学的启蒙老师。教了我们基础的统计课后,他继续教计量的第一门课ECON511。511的第一节课,他急匆匆赶来,说将车钥匙锁在车里,只好由太太火速将他送来,讲义却锁在车里了。没有讲义,他就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大片公式,不停顿地讲了三个小时。他的课,出神入化,计量在他口里,就是十分有趣的一门学问。当大家困倦疲累的时候,他都会适时插入一些故事。有一次,所有人都为黑板上的公式苦苦挣扎的时候,他忽然停下来,掉过头对我们说,you know what? Life is never fair,然后开始讲故事。我们一听,都精神一振,觉得与老师心有戚戚焉。还有一次,他说他儿子问他,what is the meaning of life? 他也不知道答案,但是他很镇定地对他儿子说,themeaning of life is for you to find out。居然就蒙混过关,让儿子接受了。因为上了朱老师的课,我觉得计量老师是所有老师中最真诚的,那学问也就因为真诚而酷起来。我带着“文科生又怎样”的无知无畏的豪气,选了计量作为自己的专业。可是教完我这届,老朱却要离开美国回台湾了。后来我才辗转知道,当年南加大曾有一个很大的捐赠人的儿子,上老朱的课挂了。于是有人找老朱说,他是谁谁的儿子。后来老朱告诉我说,那时他想,他是谁的儿子关我什么事,他就没有修改成绩。等到他评终身教职的时候,系里全票通过,却很罕见地被院里否了。他就这样回了台大的。
我于是就与霍老师建议,邀请朱老师来中心教课,立刻就打了电话。结果,05年的秋天,朱老师就教了05级CCER学生了。老朱很快就被学生吸引,他说学生真好,对知识的渴望就像海绵吸水那样。为“报答”学生的热情,老朱请学生吃过无数的晚饭,后来在05级毕业那年的元旦晚会上,老朱与光哥、晓乐在元旦晚会上的摇滚乐队造型出来时,是全场最high的时刻。老朱一头银发,光哥一头爆炸的发型带着夸张的黑边大眼镜,晓乐司鼓。黑了灯,大家举着荧光棒听他们唱beyond,然后就一起唱,我兴奋得嗓子都哑了。最后老朱说,05级,我为你们牺牲自己了!他摘下银色假发,光头上竟纹了CCER05几个字,那时全场轰动。不少女同学都与老朱的光头合影。晚会后老朱得意地告诉我,那当然不是纹上去的啦,是借谁谁的眉笔画的。后来老朱说要成立一个摇滚乐队,取名Metrica。那时缺架子鼓手,我就自告奋勇,好歹我也是做计量的......虽然我还不会架子鼓,但是我真的可以学啊。老朱却不置可否,终成憾事。
中心每年都有些big event。比如元旦晚会,刚回来那几年老师们都要表演节目的,就想着怎么滑稽搞笑,娱乐学生。我们有一次演唱“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还想拉林老师一起表演却没有成功。那时的教授会都是每年去不同的地方,每年都有合影。记得某年合影时陈平老师还在林老师头上做了个兔子耳朵。一次去了牡丹江,朱老师去晚了,还是被当地警车送去的。我们笑他光头坐警车有罪犯嫌疑,他却特别得意,说坐警车很拉风,很希望将那警铃拉响,只是终究没有。说起赤水,最容易想起的是某晚教授们的畅饮。那晚开会的时候,宋老师笑眯眯地说自己没醉,喝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七个九的量。那时都是白天参观,晚上开会的节奏,而晚上常常要讨论到超过十二点。记得去赤水那次,山路上不断看见掉下来的石头。终于有一块大石拦住了我们的道路。大石两边的教授们却怎样也不能挪动那块石头。这时来了一个瘦小的老头,用一个细细的铁钎,一下子就将石头挪开了。大家只好感叹术业真真有专攻。不过那次之后,中心的教授会就开始注重安全而没有再去很远的地方开了。
不知不觉,那么些年就过去了。这园子里多少好同事来来往往,那些让人怀念的真实个性和独特魅力,为这个园子的底蕴留下不可磨灭的风采。那些年的欢笑、学术争论时的面红耳赤与拍桌子、讨论问题时的认真与互相尊重,对学生对工作的赤诚,都成了这院子独特的风景,留在心里,留在回忆中,留在曾经的歌声里。